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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 醉酒的狐貍 上篇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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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日, 一個混搭達人走進醫院,輕車熟路掛了號,就在等候區老實等待。

夷光織著毛衣, 從等候區經過。

和往常一樣, 遇到生面孔, 他都會問一問:來看什麽病?工作是什麽?

這些問題都屬於個人隱私範圍, 不過因他長得和善, 倒不會讓被問的小妖們不愉快。大多數時候, 大家都會和他聊上幾句。

來醫院中醫熏療的老熟客們還會同夷光話家常。

“怎麽織起毛衣了?”

“是幫護士的孩子織的。”夷光手上不停。

“毛線呢?”有人問。

“在這裏。”夷光指了指尾巴,毛線球隱沒在他的尾巴中。

之後有同樣毛茸茸的小妖艷羨道:“你怎麽不會掉毛?我都要掉瘋了……”

聽到這番對話,坐在後排,打扮時髦的病人偷偷笑。

夷光擡頭,“唔”了一聲, 飄似地湊近,問他:“是鮫嗎?”

時尚達人伸出冰涼的手, 月牙似的彎著眼, “你好,叫我深海就好。”

“很罕見。”夷光握住他的手, 片刻後, 他道,“宋建隆時期上岸的?”

“沒錯。”

“你……”夷光打量著他,“和海醫生關系不錯?”

時尚達人優雅笑,滿眼都是開心:“是啊, 我沒靈感時, 就會來昆西掛號找小小喬聊聊。”

他叫海吹紗小小喬。

夷光尾巴卷走毛衣,坐下來,不有分說抓住鮫人深海的手, 打算仔細窺探。

深海笑道:“昆侖八尾,妖仙夷光?”

夷光睜開眼睛,驚奇道:“……你認得我?”

“可能是認識。”深海道,“奇怪,好似除了你這個名字,別的我都想不起了。”

夷光道:“我也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。”

深海拍了拍頭頂上的帽子,歪頭道:“千年的老家夥,記憶裝得太多,想不起來也正常。但我一定見過你,你這個抓手探人隱私的毛病……我絕對不是第一次見識。”

護士叫到了深海的號碼。

他整了整頭頂上的貝雷帽,風衣翩翩去見海吹紗。夷光幽幽跟在身後,悄無聲息溜了進去。

今日海吹紗坐診,趁叫號的功夫,喝了口水,擡頭看見深海進門,開心撲過來。

“大魚老師!”

夷光像個背景板似的,杵在鮫人身後,盯著海吹紗擁抱過來的手看。

“我來取點防護油。”深海開口,“順便來看看你,同你聊幾句就走。”

“我最近太忙,都沒顧得上去大魚老師的畫室……展覽辦得如何?”

“意料之中的冷情,沒幾個人來看,都是圈內好友相互打氣。”深海坐下來,又問她,“你呢?梅典還沒放棄讓你挑個歪瓜裂棗結婚生孩子?”

“最近好多了,因為他庫存沒有了哈哈哈。”海吹紗自嘲般道,“不管是適齡還是超齡青年,我都給他相完了,最近的一個,估計是沒看上我,回去也不知怎麽跟院長說的,現在我們院長還生著我的氣。”

“也好,你也能清凈幾天。”深海道。

“對,希望以後都能清凈,結婚……結個鬼的婚。”海吹紗給深海開了幾瓶防護油,是昆侖西院用中藥草特別調配,用來保護鱗片的油膏。

深海是個鮫人,上岸時間長,天寒時,鱗片就會幹裂,需要大量塗抹,人工保養鱗片。

開完藥膏,海吹紗才問:“你跟來幹什麽?”

夷光:“……才看到我嗎?”

“不啊,我眼睛又沒問題。”海吹紗道。

夷光:“我倆應該認識。”

海吹紗驚訝:“你跟大魚老師嗎?”

深海點了點頭,又搖頭道:“但也只是認識,其他的都想不起來了。”

“為什麽想不起來?”海吹紗問。

“為什麽?”深海也頗是為難,想了想回答,“我們年紀都大了,千年時間,為了記住現在,過往的記憶總是會清除掉的。”

“啊……是嗎?”海吹紗語氣有些落寞。

“難過了?細想的確很悲傷。”深海笑道,“你真是個感性的小孩兒。當初教你畫畫時我就知道,你比你媽媽的情感還要再細膩敏感些,所以你的畫總是能給我靈感。”

上午的坐診結束,夷光追著海吹紗問:“那個鮫人是你的老師嗎?”

“你自己不是能看到嗎?”海吹紗叫了幾份外賣,正癱在椅子上選擇奶茶。

“我看不到那麽多。”夷光問,“所以,是你的老師嗎?”

“嗯,我小時候跟他學畫畫。”海吹紗道,“他當時在我家附近開了個繪畫班,知根知底的,我爸就把我送到他那裏學。”

“那現在,你還會畫畫嗎?”

“現在?”海吹紗道,“沒時間啊……上大學就沒空畫了,別看他們說得輕巧,時間擠一擠就有,工作之餘就是給愛好的時間……統統是騙人的。”

聊起這個,海吹紗話也多了,放下手機同夷光傾訴:“畫畫可是需要大片安靜的時間才可以,碎片時間畫畫,思緒總被打斷,怎麽能畫好?反正我是不行,我把畫畫當作享受,要是打斷我,我會非常生氣,情緒會特別亂的。”

“你更喜歡畫畫?”

“那要看怎麽說了。”海吹紗情不自禁地坐近了些,“畫畫,那就完全服務於我自己了,說起來是件很自私但非常享受的事,雖然我沒什麽藝術才華,但會很舒服。但這是以前……”

她用極其平靜的語氣說道:“我爸媽離世後,我突然感覺到自己很無助,做什麽都可以,什麽都不做也可以,活著可以,死了也可以,生死跟意義,都被模糊掉了。”

“我理解。”夷光輕聲道。

“從那時開始,我就沒辦法畫畫了。畫畫的時候,從前的那種舒服感找不到了,取而代之的是從未有過的空虛和慌張。爸媽不在了,我在幹什麽?擁抱自己嗎?那一陣子,越畫越無助,心裏發瘋似的,想把爸媽找回來。”

海吹紗道:“你有那種時候嗎?就是從前一直在走的那條路,突然失去了行走的意義,然後你面前出現了另一條路,你知道你不喜歡,但你如果不走另一條路,你心會永遠不安。”

夷光點頭:“嗯,我知道你在表達什麽。”

海吹紗嘆了口氣,抹了把長發,慢慢道:“所以為了讓自己不孤單,我只有一個選擇,就是回到爸媽行走過的這條路上,陪這條路一直走到山窮水盡。”

夷光摸了摸她的頭。

海吹紗拍開他的手,道:“不過,雖然我說畫畫已經救不了自己,給不了我安心的感覺,但我還是會喜歡它。挺懷念的……有五六年了吧,再沒有認真畫過畫。”

深海的到訪,似乎讓她想起了從前畫畫時的快樂,海吹紗心血來潮,托晚上值班的梅封來之前,幫她捎些顏料畫材。

梅封:“這個簡單。”他妻子就是個繪本畫家,老的新的湊一湊,裝備就齊全了。

下午換班時,梅封笑她:“要撿起老本行了?這是要打算熬夜嗎?”

“熬唄!”海吹紗臉上掛著笑。

“病歷都填完了?歸檔了?”

“明天再趕,工作嘛,加一加班,時間就有了。”海吹紗苦哈哈豎起畫板。

梅封問:“準備畫什麽?”

海吹紗指著夷光。

梅封:“夷光?”

海吹紗:“不是,是狐貍。”

梅封:“夷光不就是狐貍嗎?”

“不是,就是畫狐貍。”海吹紗道。

說是畫畫,實際上,海吹紗更像是在放松自己,找空閑同夷光聊天。

她畫得很慢,也不需要夷光擺什麽固定的姿勢,夷光來看了眼,她剛做好構圖,畫布上空空如也,一根狐貍毛都還沒畫。

又是半個小時,夜已經深了。

海吹紗道:“少點什麽。”

夷光問:“少什麽?”

海吹紗:“酒!”

她叫了宅急送,兩箱啤酒,一箱果啤。

有了酒,她進展快了些。

夷光再去看時,畫板上已有了兩個狐色的輪廓。

三條尾巴的,那自然是他,看輪廓,像舉著酒暢飲,開心得很。只是他的身邊,還有只狐貍。

夷光就問:“這是誰?”

“狐貍啊。”海吹紗臉已有了酒氣熏染的微紅,眼睛也蘊著微醺的水色。

“……為什麽兩只?”

“我啊!”海吹紗說,“這是我,我也在陪你喝酒啊!”

“你為什麽是狐貍?”

“我為什麽不能是?”海吹紗道,“都是畫畫了……我想是什麽就是什麽。我變個狐貍跟另一只狐貍一起喝酒不行嗎?一人一狐的多別扭……”

“那你可以把我畫成人。”

“那多死板!”海吹紗揉了把他的尾巴,笑道,“狐貍可愛,人喝醉不可愛,狐貍喝醉……可愛!”

半夜一點多,梅封到值班室取東西,推開門,親眼見了千年難得的奇觀。

夷光叼著半灌酒,趴在地上,手和尾巴齊用,正一個個疊酒瓶壘高墻。

海吹紗蹲在椅子上,畫一筆,就捧著酒轉幾圈椅子。

“……這是,都醉了?”梅封說,“差不多該休息了,要不收拾收拾,收個尾?”

海吹紗握住梅封的手,學著夷光道:“梅封,家有一妻二孩,英年早禿,聞者傷心,見者落淚。施主,想開就是,當今社會,還有誰不脫發?”

她又學著梅封的語氣,沈痛道:“有啊,醫院裏的那些妖怪們都不脫發,又來了個神仙似的狐貍,也都不脫發。”

而後,海吹紗握著梅封的手,哀悼道:“既如此,施主請節哀。”

夷光哈哈笑了起來,又開了一罐果啤,大口喝了,尾巴一掃,剛剛壘好的易拉罐墻就又塌了。

梅封:“……”

梅封:“行吧,你倆鬧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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